自創／婚宴

上一篇看海的後續，差不多十年後的事。行文有點趕進度，望諸君海涵。
分手大致上是林希文的問題。






01.

　　林希文已經忘記和張景雍分手時的詳細情形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回憶過這件事。

　　不，與其說不去回憶，更像他強迫自己忘卻整起事件發生的原因、過程及所有細節，到最後，僅剩下殘缺的印象而已。他記得和張景雍第一次約會去哪間餐廳、他和他去過哪裡、他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什麼，甚至張景雍每天早上叫他起床時陽光灑在他身上的樣子他都可以清楚地描繪出來，但對於分手的經過，是真忘得徹底了。現在他盡最大的努力去回想，都只能想起事件應該是發生在他碩班要畢業，張景雍拿到臺北公司的offer準備搬家，他們在討論接下來去路的時候。中間怎麼樣他全忘光了，只知道結局就是他們分手。事隔多年，除了這些之外，他唯一能想起關於當時的記憶，就只有張景雍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林希文我他媽恨你一輩子。」

　　馬的這句話實在太娘了，他一生沒見張景雍這麼娘過。這是林希文的感想。


02.

　　林希文看到張景雍寄來的結婚喜帖後沒多考慮什麼，就登入google表單給出要參加的回覆。反正那天沒事，而且張景雍跟他沒聯絡那麼久，去看看張景雍娶了怎樣的女人在心裡嘲笑一番也滿有趣的。他早就不是大學時候那種彆扭個性，現在也有新男友了，各有歸宿挺好嘛，他邊想邊在表單上打圈。

　　於是他現在便在婚宴會場，聽同桌高中同學聊天打屁了。大家久沒見面都很亢奮，特別張景雍進場的尷尬模樣實在太好笑，一桌快三十歲的大男人拼命忍住不笑出聲，活像群瘋子似的。眾人高中時期互相嘴砲的功力沒退化多少，席間不停挑剔菜色虧新娘低胸婚紗拿新婚夫妻彆扭的成長MV當笑料，彷彿變成集體恥笑張景雍大會。林希文很久沒這麼開心了，雖然他不是帶話題的中心人物，但聽他們講廢話真的太有趣了，不像工作時永遠被進度逼緊，公司整天死氣沉沉的。

　　然而事實上，他覺得這場婚禮簡直鬧劇一般，舞台上展演的一切儀式全像假的。他可是張景雍啊，張景雍怎麼會聽話的挽著新娘的手，隨著主持人的指揮行禮如儀呢——那個新娘甚至跟他大學時帶回家過夜的女人類型完全相反，她瘦小平胸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明明是張景雍大學四年碩班兩年完全不屑一顧的那種乖乖牌女生啊，他怎麼會跟這種女人結婚呢。林希文難以相信眼前情景，卻也沒表現出來，仍識時務地跟著同學們灌酒大笑，然後再斟滿下一杯酒。

　　林希文現在比較能喝酒了。是啊，他自己變了，沒道理張景雍不能變……不過就是說會恨他一輩子的張景雍現在結婚了而已，找的不是他以前喜歡的類型但人都是會變的……林希文又灌下一杯酒。可是他為什麼說要恨我一輩子，他要怎麼恨我一輩子，這種事從一開始就辦不到啊……林希文胡亂地思考著。


03.

　　新郎新娘正在逐桌敬酒。下一桌就是他們了，大家佯裝無謂夾菜轉桌子，杯中酒早倒滿蓄勢待發。不久張景雍偕粉色禮服新娘捧高腳杯款款走到他們面前，某人忍不住虧，敬大哥大嫂一杯啊！眾人笑成一團。林希文混在裡面乾了杯，張景雍朝老同學們敘舊感謝幾句，又趕忙往下桌去了，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正打算繼續吃菜，突然聽同學談論起新娘來，真想不到大嫂會是這種類型啊，是同事嗎？喔對啊是張景雍同事，隔壁部門工作上接洽需要就認識，聽說辦起事來手腳不輸他，張景雍娶到一個能幹的老婆啦。所有人又笑，林希文旁邊同學說，欸我覺得嫂子好面熟啊，是像誰我有點想不起來，是哪個明星嗎？大家聞言思考一陣，突然有人說，我知道像誰了，像林希文啦，張景雍連朋友都挑這種長相……

　　林希文愣了一下，隨即打哈哈蒙混過去。話題很快就被搓掉，林希文起身去廁所。他洗完手，站在飯店的大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側面竟真與新娘有幾分相似。他在腦海中拼湊出最後一次看到張景雍的場景，張景雍背對他肩膀顫抖著（那時張景雍竟然在哭，他現在回想才驚覺），好不容易稍微平靜下來之後，張景雍咬牙切齒說會恨他一輩子……他從不願回憶那句話裡包含的恨，光聽見張景雍壓抑的聲音就讓他不知如何自處，他不要承認自己給了張景雍多少傷害……

　　林希文不能自抑地在寬敞光亮的大理石洗手台前痛哭起來。他想，張景雍是真打算恨他一輩子了。




／完


P.S.只是林希文自作多情而已，張景雍本來就喜歡那種臉，總覺得該澄清一下XD